张漫青：没有姿色的诗不是诗

张漫青：没有姿色的诗不是诗

原标题：被春光钉在墙上

□张漫青

3月新人张漫青，1984年生。居厦门。作品见于《诗刊》《福建文学》等。出版有诗集《失眠犯》。新作之二——

很久以前我写过这么一句诗：被阳光钉在墙上。被阳光钉在墙上。如果我重复两遍，它会不会变成两句诗？

阳光是个好东西。好就好在它既严肃又活泼。如果在画纸上，阳光或许只是一根根直线。这样想来，阳光并没有那么神圣。我们那么轻易就赞美阳光，是因为我们需要赞美它，就像我们需要用月亮来抒情。我们利用万物一遍遍地让欲望在自己身体里游走。我更奢侈，我把光线比喻雨丝，把雨丝比喻光线，好像它们是一对双胞胎。

人们就在阳光底下游戏着，活着。却不知，阳光不过是阳光的幻影。春天来了，阳光就变成了春光。春光大把大把地，摇晃啊，多得像银行运钞车里的玩意儿，多得像开了一家大型超市。

就这样，皮肉被春光钉在墙上，而皮肉和心离得不算远，不用搭乘飞机或公交车，手就是交通工具，于是手顺便摸到了一颗心。这颗心在春光下，应该坦荡一点，就像昨夜那个春梦。在梦里，我爬上了一座正在拆迁的废桥，匍匐前进，像个战士。一个男人正在前方营救我，他果断伸出了大手，而我果断把手伸出了梦境……

因为有虫，春光有点破，显得蠢蠢的。人在蠢光下，流连忘返，误会了流星，以为它可以许愿，也误会了照片，以为它可以不朽，更误会了猫，以为它懂人心。

你的眼睛灰中带黄，有点透明，我不想赞美它们是宝石，因为它们更像两个玻璃球。你看着我，就像两个玻璃球的光在向我投射。

我对你说很多很多的话，其实都是一些废话。我在世俗眼里属于沉默寡言的人，谁知道我其实是个话唠。我不停重复那些毫无新意的废话，语词干瘪瘪，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不过，我想我变成话唠这件事本身就充满新意吧。

你占领了我的眼睛。如果我离你远一些，你就会变小，再远，你就只剩一点点了，像蚂蚁。原谅我用蚂蚁来形容你，因为蚂蚁是我认识的最小的活物。

有时候太阳真好，又大又暖。简直要佩服“春光灿烂”这句老话。你懒懒的，没心没肺，准确无误地进入太阳的阴影。你跟我一样，不太会去热爱什么东西。太阳好，就好呗，阴影也不错，就不错呗。

你跳上我的腿，折叠好软热的小身子，背对着我，不吭声。从我眼睛看过去，你由一个后脑勺和一团毛黄黄的肉体组成。我看不到你的脸，所以不知道你的表情，虽然你根本不会有任何表情。悲伤还是高兴，是一个永恒之谜。你背对着我，造成我的僵局——看不见你的脸，让我有种难过。你那么好，那么近，但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叫了一声，把脑袋转回去。我开始絮絮叨叨地对着你的后脑勺讲废话。我越说越来劲，说得胸腔热起来，不过，脑腔却在生产白纸。我沉默寡言的大脑，正在享受这片由废话组成的静谧的海洋。

我在春光下继续写着破诗。对于诗，我是那么刻薄，我可以允许人没有姿色，不能允许诗没有姿色，没有姿色的诗不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