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西周京都丰镐遗址：序民人的礼乐文化在此确立

丰镐遗址车马坑。

原标题：序民人的礼乐文化在此确立——中国传统文化圣地在西安之一

【编者按】

西安之所以以历史文化名城享誉海内外，不仅仅是因为其为13个王朝的京都，上百个帝王在这里叱咤风云，还因为在这里产生了影响时间深远及今、空间广阔至世界的伟大文化。为了弘扬、传承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彰显西安魅力，树立作为西安人、中国人的自豪感，也为了系统性思维，群策群力共同建设大西安，进一步提升大西安的城市品位、形象和核心竞争力，振兴大西安，从今日起，本报隆重推出大型系列报道《中国传统文化圣地在西安》，从礼乐文化、道家文化、孝道文化、释家文化等角度，纵横周秦汉唐千年历史，朝觐西安，朝觐这个伟大而神圣的圣地。

■记者 金石 文/图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西安西郊沣河岸边的西周京都丰镐遗址，虽然没有地理上的山峰，但这里是产生过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原，不仅是我国第一部诗集《诗经》、宗法制度等等的发源地或完善地，而且是3000年来对中国文化、政治产生重大影响的礼乐文化发祥地。

有来雍雍,至止肃肃。来到这里，不能不肃然起敬。

中国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丰镐是一个家族千年发家史中最辉煌时期的杰作，也是这个家族千年积德行义积淀的成果。

朴实忠厚、勤勤恳恳的后稷，身为黄帝的玄孙、帝喾的嫡长子，在帝喾之后，只担任了辛苦的农官，两个兄弟却先后称帝，然而他无怨无悔，不为虚名所左右。那时，人们缺少食物，经常忍饥挨饿、食不果腹，从事攸关生民生存的农耕技术研究、推广，是后稷从小的爱好。在他看来，干自己喜欢的事业，用自己的擅长服务于天下，才是最大的幸福。鉴于后稷在农耕方面的卓越成就，舜帝在今西安西边武功一带给后稷划了封地。后稷的后裔公刘、古公亶父等继承先祖的优良品质，不计个人得失，把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因此“百姓怀之，国人皆戴之，民皆歌乐之”，其国力不断发展壮大，几经迁徙，到周文王时，由岐山迁都沣河西岸，“筑城伊淢”，“作邑于丰”，是为丰京。周武王继位后，“宅是镐京”，在沣河对岸新建了镐京。镐京建成后，丰京成为宗庙和园囿之地，镐京则为周王日常居住和理政的中心，二城合称丰镐，又称宗周，作为西周都城使用近300年。有学者认为，丰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周武王自夜不寐

忧患，乃担当之士的终生伴侣。

西安是关中的白菜心，位于关中最宽阔之处，水丰地沃，而且丰镐东有浐、灞，西有涝河，北有渭河，南有秦岭，天然屏障四面庇护。丰镐两城所挟的翡翠般的沣河，不仅为丰镐提供丰富的地下水，同时一旦一城失守，退守另一城，便成为一道阻敌的天堑。周人迁都于此后，势力进一步得到发展，最终征服商，建立起周王朝。

随着人类发展，社会关系错综复杂，出现许多阶层，而且周武王克商以后，不仅控制了商朝原来的区域，又征服了四周许多小国，统治地域比商朝广阔得多，有70多个诸侯国，其间经济发展不平衡，文化背景差异大，风俗不同，矛盾重重，有的相距京城十分遥远，当时又交通不便，信息不畅，如何亲和并控制如此众多诸侯国，让周朝和谐、有序发展，成为一大难题。

周武王平定天下后，回到丰镐。众大臣喜不自禁地称贺，周武王忧心忡忡,高兴不起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自夜不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他提醒自己，就是因为商纣王未能治理好天下，才使自己得到天下。如今千辛万苦夺得天下，万不能再像商纣王那样失去天下。

放弃发家致富制礼作乐

胸怀大志者，所作所为往往异乎寻常。

周武王四弟周旦周公，多才多艺，智力超群。虽然他在兄弟中最为有才，但周武王即位后，他继承了先祖后稷的品德,甘心首疾、竭尽全力诚心辅佐。周武王遇到问题也喜欢和他商量。鉴于周公的功绩，周武王封他为鲁公。周公没有去自己的封地发家致富，只是派长子伯禽前往管理，自己留在丰镐继续辅佐周武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在周公心中，把自己才智用到治理整个国家、为天下谋福上更有价值。

周武王忧心的事，周公早已“心之忧矣，疢如疾首” ，靡日不思。

西安所在的关中，虽然四面有天险屏障，易守难攻，相对平安，又并非是与外界老死不相往来的世外桃源，而是处在东西、南北文化交流的中心地带。因此，周在取得天下前，既接受东部商文化的熏陶，也得到西戎、北狄文化的影响，他们眼界开阔，考虑问题周全、深入，这是他们取得天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周公仔细分析后认为，治理天下，必须要有规则，有了规则方能避免矛盾、冲突。殷商时期，不问苍生问鬼神,总是通过占卜请示神决定事务，以鬼神恐吓来实现统治。在过去社会关系简单时，这尚能有些作用，现在完全靠那套已经失灵。但是那时人们仍视敬神为不可逾越的红线，正面碰撞后果不堪设想。周公审时度势，“敬鬼神而远之”，强调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要，制定出以敬德、保民、康民、裕民等等为内涵的一整套调整宗法人伦制度和行为规范的周礼。

周公去世后享受到崇高的待遇，葬在了距丰镐不远、埋葬周文王、周武王的毕。

区别于其他古老文明的一个标志

周公的礼乐，对中国文化影响巨大，主导了中国传统文化发展的方向，奠定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调。自此以后，无论朝代如何更迭，礼乐文化思想在中华文明发展中的核心地位始终没有动摇。春秋时期的诸子百家，正是在汲取周礼精华的基础上“百家争鸣”。周公甚至被尊为儒学奠基人。

陕西省民间艺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傅功振说，由于中华民族有了“礼乐文化”，中国2000年前就被称为“礼仪之邦”。礼乐文明成为中华文明区别于世界上其他古老文明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孔子和孟子等人，就是以礼乐仁义为核心创建了儒学文化系统。孔子说克己复礼。这个礼，就是周礼。

陕西省社科院道教研究中心主任樊光春研究员认为，道文化是在汲取周礼等文化精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中华孔子学会理事、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韩星说，周公在上古礼乐文化的基础上，于丰镐制礼作乐，达到集大成的程度，使中国礼乐文化发展到了一个巅峰。

有学者认为，周公制作的礼乐是中华文明数千年、乃至上万年发展的结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座里程碑，其摆脱神权的桎梏，本质是“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周公一人而已。”

与礼乐文化如此难舍难分

西安，不仅仅是礼乐文化成熟、定型、确立之地，周之后中国礼乐文化发展有3个高潮，其中两个的决定地在西安。

京都在长安的西汉一朝，以秦朝灭亡为鉴，初期实行黄老的礼乐学说，让百姓休养生息；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的礼乐文化思想提升为国家的政治思想，由此形成礼乐文化发展的第一个高潮。京都依然在西安的隋唐时期，进一步完善与丰富礼乐文化思想和体制，编纂了体现礼乐文化的经典五经的注疏定本《五经正义》，成为开科取士的标准教材，实现了经学各派的统一，从而出现了礼乐文化发展的第二个高潮。

西安何以与礼乐文化如此难舍难分？

傅功振说，中华民族的根，就在西安所在的关中、渭河流域，华胥氏、伏羲、女娲、炎帝、黄帝等人文始祖，都在这一带发祥，其中华胥氏就在西安的蓝田县。礼乐文化在这里产生并得到发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正是这个原因，唐以后，礼乐文化在西安及周边继续发展。作为礼乐文化发展第三个高潮的代表成果宋明理学，其奠基人就是出生于西安的张载。他创立了开宋明理学之先河的关学。他的学生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乡约蓝田吕氏乡约。就是今天，礼乐文化在西安的痕迹依然很深，特别是在丰镐周边的长安、户县一带极其明显，人聪明，风气好，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重视教育。

周文王当年就住在那里

公元6世纪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的著作《水经注》云：镐京“自汉武帝穿昆明池于是地，基构沦褫，今无可究”。他以为镐京遗址全部被昆明池淹没。

记者也曾听有人说，丰镐遗址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只是勘探出一些墓葬。然而，当记者沿着科技路西行，刚过西安绕城高速，就进入镐京大道，看到和听到许多和丰镐有关的建筑。

在镐京遗址西北有一个大村落，分为南丰镐、北丰镐、镐京3个行政村。在镐京村，有一座古香古色的镐京观。镐京村79岁孟秀英告诉记者，镐京观是座存在很久的祭祀周武王的庙，一直到现在每年夏历七月十六有庙会。

在镐京遗址东侧，有一个叫花园的村庄。花园村75岁张永祥告诉记者，他们村因为是周朝皇帝的万花园，所以叫花园村。传说那时他们村人是给万花园务花的。他们村西过去有个被称为花楼子的土台，传说是周王赏花时休息的宫殿遗址。那个土台虽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平整土地时被挖了，但地势依然比周围高。

丰京遗址北的沣西新城马王街道客省庄有个曾建过宫殿的高地，其南的马王街道马王村有座古城门，上有“遥望岐阳”四字砖雕。马王村69岁董升云告诉记者，这座门楼是马王村大堡子的西门，建于100多年前。“遥望岐阳”表达周人怀念故都岐山的情怀。

自1933年开始，考古工作者对丰镐遗址一波又一波的考古调查、勘探，陆续发现大型夯土建筑基址、古墓葬、青铜器窑藏等等丰镐遗迹，基本确定了丰镐的范围。1956年丰镐遗址被列为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61年又被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人们蜂拥而至参观的阶级教育展览馆车马坑，就是丰镐遗址的一角。

陕西省考古院商周室主任岳连建告诉记者，丰镐两京遗址现存总面积约17平方千米，汉昆明池仅毁坏了镐京城区南部的三分之一左右。近几年，他们和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不断地进行勘探，一个目的是要确定丰镐遗址准确范围，一个是勘探建筑分布情况。客省庄那个高地上曾有建筑群。他们推测周文王当年就住在那里。

让人们去感受礼乐文化

对丰镐历史文化的开发利用，有关方面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镐京遗址西边、沣河东畔，沣东新城建起了以《诗经》文化为主题、面积3900亩的“沣滨水镇·诗经里”景区，今年9月已开始试运营。记者从网上看到，沣西新城管委会公布的产业招商项目中有以展现周代文化为主题，集文化展示、文物展示、主题游乐、休闲观光等于一体的文化商业园区的周文化主题广场，和以丰京遗址保护区为基础，集文化、休闲、旅游为一体的特色园区丰京遗址公园。

岳连建告诉记者，多年来，有关单位一直在做丰镐遗址保护规划，已论证多次，待报国家批准后即可以实施。此规划就包括沣、镐两京遗址公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尽管周公在丰镐制作的周礼中的具体规则很多已过时，但其讲规矩、守规则的原则精神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傅功振认为，礼就是礼序、规范；乐就是和谐、融合。设礼是为了和谐，有了礼才能实现和谐。周礼讲的就是和合文化。中华民族就是在和合中，多民族不断地融合，成为一个强大的中华民族。用中华民族的礼乐文化，引领世界、推动世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已经成为历史的必然。丰镐遗址见证了周礼的诞生和完善，在这里进行礼乐文化展示，让人们去感受礼乐文化，会有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