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酒 不如民谣一首

【凤凰陕西出品 文/张安琪】1月21日，“2017民谣春晚”降临西安。谈到西安，人们更愿意去贴上“摇滚重镇”的标签，停留在过去的辉煌和昔日从这里走出的几位音乐人，近年来大热的方言摇滚也被人们津津乐道。但音乐的形式远不止一种，有人呐喊，也有人呢喃。春节前这场民谣的旋律，是一次尝试，也是一次印证。不止民谣，多元化的音乐一直充斥着西安的独立演出市场，音乐人的生存形态如何？市场未来发展是否向好？民谣春晚西安巡礼，折射出独立演出市场的一幅镜像。（特别鸣谢菠萝乐场支持，山人摄影）

去年12月24日，凤凰卫视《皇牌大放送》播放了一部音乐纪录片，《呐喊和呢喃》。影片开头，摇晃的镜头穿过一道黑压压的满墙涂鸦的通道，来到地下室一个小型现场。这一幕，像极了几年前去本地的一场小型演出往地下室走的那条路。多数的live house，都会有这样一段斑驳的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走过前面一处拐角，一场特别的演出正在彩排。

1月21日，“2017民谣春晚”降临西安。人们对于春晚再熟悉不过，西安人更是以春晚上的老陕元素引以为傲，2015年青曲社相声演员苗阜、王声首登春晚，他们当时身着陕西非遗秦绣服装；2016年春晚西安分会场，华阴老腔与现代摇滚结合，呐喊出传承了千年的秦人秦音；今年，凤翔泥塑大师胡新民设计的泥塑鸡作品“凤尾鸡”也将在除夕亮相央视春晚舞台。如今“春晚”已成为全民节日，更从主流媒体走向了民间。民谣春晚，这个在国内已经做了四年的演出，2017年已是第五届。从今年1月初开始十城巡演，走过了郑州、保定、北京、天津、长沙，终于来到了西安。而这个城市，是第一次拥抱这样一场特殊的演出。

西安南门里，迷蝶酒吧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彩排调试音响。“口琴的声音你自己能听见吗？……音响再调一下吧，口琴的声音不是很清楚。麻烦老师了，谢谢。”此时台上彩排的是谷柏杉，西安独立音乐人，90后。经过调试，他旁边的乐手吹奏的口琴声清脆嘹亮，具有很强的穿透力，这声音仿佛穿越过时间，划出一条生活的轨迹。“当阳光再次照耀着，那片树影婆娑，曾经有一个人在你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却没有坎坷……”他唱的这首《念念》，是为大电影《青春喂了狗》量身创作的主题曲，一时名声大噪。

音乐最动人的是力量的流动，有的时候是乐者带给观众的，有的时候也是观众交给乐者的。热爱音乐的一群人，最喜欢的就是现场演出，乐手每次在不同的环境中，不同的心情下，演绎出的效果也有差别。这便是现场演出的魅力，也许音色并不完美，也许有偶尔的走音跑拍，但现场所有元素共同构成了一首歌所独有的魅力，这是录音室无法捕捉和记录的。来自山东的民谣歌者郑小辫儿，反复在确认“面前音箱里是否有高音，我感觉声音失真”，调音期间，他solo了一段吉他，像是一次诚恳的“炫技”，却不觉浮夸。

虽然只是百人的小型现场演出，通常每个艺人也只唱四五首歌，但是每个人对于音响的调试都极为重视。和普通的酒吧不同，Live House一般都有顶级的音乐器材和音响设备，非常适合近距离欣赏各种现场音乐。由于观众和艺人距离非常近，因此在Live House中的演出气氛往往远胜于大型的体育馆的效果。对于艺人的要求调音师会不停做出调整，以达到最佳的演出效果。一直到正式检票进场前。

晚上8点，演出正式开始。没有主持人，没有串场，甚至没有自我介绍，以音乐开始，简单纯粹。首先登台的是西安本地民谣歌手张超洋，《东大街》《曲江池畔》，这些耳熟能详的地名所命名的歌曲，就像生活一样平凡、朴实。简单的弹唱，加一支长笛伴奏，歌词也单纯直白，听众安静的聆听。最后一首歌曲演唱前，张超洋简单介绍了下一首歌，“这首歌叫《打烊》，唱的是酒吧歌手的生活”。一曲唱罢，躬身离去，就像歌词唱的那样“这舞台，承载你的梦，几曲终，赶下个霓虹……”

西安独立方言音乐人张修峰，2009年曾与谷柏杉举办了专场演出“今夏听民谣”，他对自己的简介是“西北独立野生民谣歌者”，一人自弹自唱，完全是民谣演出的标配。演出后，他在自己微博写到“前排的听众挺牛的，合唱呢”。民谣，就是简单的旋律，有诗般的美词但不华丽、有无助的伤感但不做作、有琐碎的诉求但不重复，声音在淡淡的曲调厚积薄发和偶尔的激愤，配有250的情怀，世俗的幽默。虽然民谣已经逐步走进大众视野，一些原创艺人也在选秀节目中唱火了一首首“民谣神曲”，但这种音乐仍被人们认为是“小众”的，这也让主办方最初有一定的担忧。

北京钟鼓楼音乐工作室艺人统筹张晓晨负责这次演出西安地区的执行。从最初的筹备、策划，到执行，历时三个月。她介绍，“民谣春晚”这个品牌已经做了五年，今年来到西安是头一次。目前演出市场中，有人做摇滚，有人做朋克，很少有人来做民谣巡演，而且一做就是5年。音乐市场各种风格取决于观众的熟知度和认可度，民谣现在还属于小众音乐，但是也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民谣春晚做到今年，在市场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口碑，一说起民谣，人们就会提到“让钟鼓楼音乐工作室来执行吧”，这句话就是对做民谣音乐这份初心最好的回应。

抵达当天他们就去吃了有名的羊肉泡馍，对于西安这座古城和热情的人们印象很不错。谈到对西安演出市场的认识，张晓晨说，这里演出市场氛围很热烈，据了解也是隔三差五摇滚、电子乐演出不断。因是首次到西安演出，最初开始宣传时，主办方对于票房也有一定担心，也在想大家是否能够接受这次的阵容，会不会现场气氛没有摇滚乐更嗨……

电台、媒体、包括自媒体，各个平台的推广都带动了票务，最终的售票和预期相差不大。现场也有时下最流行的“网络直播”全程记录。三组艺人演唱之后，工作人员提示演出现场前排坐着的观众最终全部站起来，腾出空间给更多人。虽然站着听完4个多小时的演出，但是在夜色中，在弹拨乐器伴奏下，在真挚的吟唱里，也是一种压力与疲惫的疏解。

当天演出中唯一的一支乐队是来自西安的幸福北路乐队。乐队成立于2011年，风格属城市清新民谣，作品内容主要反映了80后所面临的生活、成长和文化发展问题。演出中也有一些小插曲，唱完一曲，主唱麻子的一根琴弦都断了，临时换了一把琴继续演出。最后观众要求返场时，麻子一人又弹唱了一次《西安女娃》。对于多数民谣和原创乐手来说，他们的作品虽然不能全部代表这个时代，但也概括了大多数年轻人的现状，以及他们对生活的看法，对爱情的期望，对理想的追求。

最后登场的习明，是西安本土乐手领军人物，同中国摇滚一同成长到今天。他84年开始学吉他，88年学习贝司并开始演出，95年加入恐龙蛋乐队担任贝司，96年11月和唐朝乐队在易俗大剧院联合演出。那沧桑并带有撕裂感的烟嗓，完美的低音流动和感人优美充满激情的旋律，表达出的是一位经历丰富的歌者内心对生活的看法，听觉上完全刺激到听众的每根神经。

一场演出中，歌者、乐手、听众，都是一体，对于观众而言，首先想的是这个人活灵活现地站在你面前，利用自己的心给你唱歌。歌曲间隙，习明老师说“今夜，我们都是过客”，这也许源于他的原创歌曲《过客》，“花开的时候，你已经远走；为何不停留，为何要忧愁；难道，这是个梦；难道，只是过客……”演过三巡，散场之后，艺人和观众都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中，唯有音乐，是一次长久的感动。最后一首歌，他选择了许巍的《曾经的你》，“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对音乐，对梦想，这便是最好的注解。

夜色如墨砚，酒吧外藏青色的帷幕已浓稠的化不开，凌晨过后这场演出静默结束，如同开始时那样，甚至没有一个正式隆重的道别。曲终人散，舞台上只剩下琴架和几把吉他躺在舞台后，酒吧又恢复往日的样子。在西安多数酒吧，都有驻唱歌手，其中不乏常年接待演出的Live House。西安这座古老的摇滚之城，“八又二分之一”酒吧首开先河，在八里村的地下室掀起了一场音浪风暴。之后的月亮钥匙、光音拾陆，以及在路上、迷蝶等酒吧也成为知名演出场地。说到西安的演出多数人会且只会提到摇滚，但她早已拥抱着更多的音乐类型。这些酒吧、现场，也一直默默的发声，很多独立音乐厂牌应运而生，宋冬野、赵雷等一帮子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独立创作人和乐队都曾在西安演出，这些都与一个人有关——小龙。

小龙来自广东，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西安，主理音乐厂牌，和这次主办方钟鼓楼音乐的晋小威相识多年，民谣春晚已经连办几年，今年更是在全国扩充了很多巡演城市，而西安，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大市场。这次参演的艺人很多是西安本地的独立音乐人，基本上都是小龙圈定联系的。他一直致力于推广年轻的音乐人和乐队，并且认为他们作品成熟度还是不错的，希望更多人可以近距离感受。演出的西安迷蝶Live House，位于西安南门里德福巷，仿古建筑，青石铺路，一派古韵悠悠，而街边林立的酒吧成为了其标志性名片，夜晚穿过街心，红男绿女，酒杯摇晃，夜生活喧嚣直上。就像小龙说的“发现那么多年轻音乐人集中一块是蛮酷的。”

演出经理人的工作不同于乐手，联系、场地、推广……每一次彩排小龙都要事无巨细的打理前后。虽然琐事缠身、手机不离，但他时刻都友善、随和，说到自己的厂牌为何叫“菠萝Polo”，他打趣到，“因为好记呀，就像草莓音乐节一样。” 小龙在西安做独立演出已经六年多，他觉得，对比外地西安还是很完整地体现出来一个大省会的感觉，也在不断的扩大。以前觉得演出就是一帮子年轻熟悉的朋友聚会的盛宴，现在一晚上不同的地方都会有演出，五花八门，不同喜好的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演出市场仿佛也变成一个大超市。

在西安生活了十年的小龙讲话还是带着浓重的南粤口音，虽然常年混迹于年轻音乐人的圈子，他却不抽烟、无耳洞、没有纹身，自己的标配只有一副总是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在小龙看来，西安的从业人员都真诚、朴实，很重情谊，所以生活中也经常聚在一起。演出结束后，他会带着外地甚至外国来的乐手，穿过德福巷，在西安大车家巷夜市吃一顿地道的宵夜，年轻的做厂牌的朋友来西安，大家也总会聚在一起，谈工作，聊生活。西安的厂牌，乐队，场地，乐迷很多，但专业方面最拔尖的部分仍然不够，并且运营方式、思维意识、审美方面也良莠不齐。

西安职业乐手基本都是跑场形式，他们会从事音乐各方面的工作，鲜有靠音乐完全养活自己的。其实对于乐手而言，正需要这样的平衡感才能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音乐灵感。而幕后人员反而多是全职的，技术是他们吃饭的手艺。小龙运营演出场地和厂牌，也属于就是其中之一。人们看演出，在酒吧听现场，看到的只是台上表演的那几十分钟，而这背后却有更多的故事。如同小龙所说，音乐产业其实是需要更多的幕后工作人员，而市场慢慢变大之后，全职的音乐人也会逐渐增多。

几经接触下来，发现音乐人、摇滚青年，这些常用的形容词都无法给小龙作出一个准确的定义。他从事的是演出经理人的工作，可以说音乐是他的爱好，而刚好从事的工作正与它有关。不拘泥于自己喜欢的音乐形式，他一直在努力带来更多的音乐类型和表演形式，前沿的意识与艺术形式更是他所倡导和鼓励的。正是这样“开眼看世界”的态度，才会让市场良性发展的越来越好，也是小龙一直未曾改变的初心。“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什么是独立音乐，吸收更多外来的元素，来充实西安本地市场。” 选择西安，他单纯地希望通过亲力亲为的付出，让时间交出一份自己的答案。